雨下的很大，不時有雷聲響起，在雷聲的間隙，琴鬼聽到霽夜的嘴唇間溢出兩個字：“自然。”

琴鬼眼尾隨著眉毛一挑：“我要毀其貌，扒其皮，挖其心，身首分離，置於弱水河畔兩側，永不得聚，那個人對我做過的事，我要她一一奉還。”

霽夜笑：“悉聽尊便。”

琴鬼說，厲鬼如琴鬼，尚且動情，但霽夜，是無心的。

他是個行走的梧桐苦淚，姝月從前罵他，裝了一肚子梧桐苦淚。

這不是個壞事，有時候，卻也不是個好事。

弱水河畔，今天下起了雪。

妖界氣候向來惡劣，這樣的大風大雪，對於皮糙肉厚的妖怪們來說，實在算不得什麽。

霽夜站在這個地方，白衣在白雪鋪滿的地上，融成了一體。白色的光反照的很亮，讓適應夜色的蝠妖一時間沒有適應過來，差點灼傷眼睛，用妖法罩了一層，這才穩當落了地。

蝠妖走到霽夜身後，半跪下來行禮：“狐君，鼠王已經被我和蠍姑，毒蛛聯手處死了。”

“他們兩個，背著我煉制毒血，妄圖擁有琴鬼妖力以自立門戶，本君如此下手，實在是無奈之舉。”

蝠妖俯身：“是。”

霽夜冷哼了一聲，哼得蝠妖渾身一抖。

霽夜的心思和他的外表很不一樣，六妖客中，蝠妖跟霽夜最久。其作風蝠妖早就見識過，實際上，六妖客的組成一直就在變化，鏟除異心，是時常都在發生的事。

霽夜表面上一副充滿智慧，愛護狐族，仁慈的模樣，背地裏做了什麽，蝠妖都一一見識過。

其實蛇姬與鼠王並非有謀逆之心，只是太有想法的工具，就變得可怕了。

所以與其讓兩個不打招呼自己動作的工具來做這件事，他不如自己來，利用琴鬼麽，采一點血算什麽本事。

他霽夜要做，就要做的驚天動地。

有時候，這個一身白衣的男子，就是這麽可怕。

他們的面前就是那個被妖帝封印了琴鬼肉身的地方，血水還順著一滴滴的滴落，染紅了地上鋪的雪，融成鮮紅的血水，流進弱水河中。

這條河，圍繞著天臨山，從前的妖界有頭有臉的妖，都可以跨過妖帝修建的橋渡過弱水，去往妖界最繁華的地方，天臨殿。

沒有這座橋，唯一能渡過去的，恐怕就只有已死的妖帝。

天臨山已經一千八百年沒有人踏足了。

當年他帶著兵馬站在這個地方，逼迫姝月交代妖帝的下落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，天臨山封印開啟，像個詛咒一樣。

這個詛咒，讓天臨山沒來得及跑出來的妖怪活活餓死，不想死的互相殘殺，互相吞噬，撕咬，最後變成一座空空的空中樓閣。

而他霽夜，再也無法靠近。

妖帝死在了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，臨死前開啟了這個不滅的封印。也許妖帝那個時候並不知道，姝月已經躍下弱水，他想要用這個封印為她造一個堅不可破的壁壘。

霽夜望向弱水對面，飄渺的妖雲褪了顏色，停在天臨殿的上頭，青黑色的瓦，廣闊的殿頂，像座人間千年前的宮殿，恢宏古老，充滿著歲月。

霽夜閉上了眼，白色的狐耳與狐尾生出，結界在身邊展開，強大的妖力在一剎那就席卷了蒼穹，妖界的雲雪被霽夜打亂，天時混亂，從白晝瞬而到了黑夜。

風大的讓蝠妖不得不收緊翅膀，緊緊的蜷成一團，爪子抓緊地面。如果站在這的是個普通的凡人，應該早就被這鋪天蓋地的妖力給震的五臟六腑俱破。他掙紮的睜開一只眼，看向那個白色的人影。

那已經不是一個人了，身後的狐尾展開，不多不少，正好九條，九尾狐妖，狐妖的極限。銀色的毛發散發著搶眼的光，臉龐和脖子上的狐毛顯示霽夜已經不能維持人形。

因為他用他所有的妖力，去打開限制在琴鬼肉身上的枷鎖。

蝠妖怎麽也沒有想到，霽夜有與妖帝對抗的能力。

只見那道枷鎖上的妖力一點點的被另一種妖力磨損，吞噬。霽夜的眼珠子由黑變紅，他妖化的徹底。

蝠妖幾乎已經看到了霽夜所設想的未來，那個時候，霽夜作為新的妖帝，另一個讓世人聞風喪膽的狐妖。

風卷起雪，席卷天地，所有的一切都看不清了，百裏之類的天與地無所幸免，狂風呼嘯著，怒吼著，伴著強大的妖力耀武揚威。

“哢嚓”一聲，枷鎖崩裂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！”琴鬼落到霽夜身後，聲音揚高：“多謝你準備的這份大禮了！”

風雪驟停，卷到空中的雪花覆落到地面，霽夜站立在那，又恢覆了他一貫的模樣。

只是嘴角一抹血色，霽夜輕飄飄的擦了擦嘴角，恢覆了他面容如玉的模樣，仿佛方才那個妖化如魔的不是他。

他笑道：“還望琴鬼大人笑納。”

琴鬼伸手，她的頭顱納入手中，可怖的臉混著粘稠的血，讓蝠妖也惡心的差點吐出來，琴鬼卻如同觀賞珍寶一般的吻了吻自己這顆頭顱的額頭。

“我終於得到你了，我的肉身。”

琴鬼轉身，在這處高聳入雲的懸崖邊，在滔滔的弱水河邊，看著妖界眾生，淒厲的笑道：“我的腹中餐！”

獲得肉身的琴鬼，必將給妖界帶來一場彌天大災。

而這，都是霽夜安排好的。

蝠妖隱去身影，打了個冷顫。

千鬼萬妖，所有的力量，都將聚集在琴鬼一人身上，到時候，秦廣王等若幹神仙，都將束手無策，她只能被妖帝降服，而那個人已經死了。

霽夜能否掌握琴鬼，蝠妖不知道，但霽夜心裏必定有數。

他從不打無把握之仗，從這一步到最後一步，霽夜的棋子，一定都在該在的位置，一步步的循著軌跡。

不管這顆棋子，是不是他安排的，也不管這顆棋子，是敵是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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